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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共享農庄尋找共富基因 將劣勢變優勢

記者 陳成智 劉婧姝 王迎春 李艷玫
2022年04月21日15:13 | 來源: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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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共富基因

俯瞰昌江黎族自治縣王下鄉洪水村。 (資料圖)

在昌江黎族自治縣王下鄉洪水村,外國游客在體驗黎陶的制作樂趣。 (資料圖)

在昌江黎族自治縣王下鄉洪水村,至今仍流傳著一個“段子”。

“過去村裡人生了大病,要出山,隻能花錢雇人抬。抬的時候,按人的體重,論斤算錢”,人們傳得有板有眼。

“30年前我就被抬過!不過都是親友幫抬的,沒花錢。”4月14日,59歲的王下鄉洪水村村民林春香向海南日報記者証實,那至少不完全是“段子”。

而現在,林春香親身見証了另一種極其頑固的“病”被治愈的奇跡。

從古至今,那“病”不直接傷及肌體,卻能讓人愁腸百結、輾轉反側。

你或許猜對了,那就是“窮病”。

這個春天,我們走進3個村庄,在醉人的黎歌裡,在洋溢著笑臉的共享農庄中,在濃郁的鄉土文化中,尋找不同的共富基因,感受海南鄉村振興之勢。

“最大的劣勢,變成了最大的優勢”

王下鄉身處霸王嶺腹地,曾是海南最貧困的鄉鎮之一,離昌江黎族自治縣縣城石碌鎮近60公裡。

山路曲折且狹窄,車輛會車時,一方就得停車等候……即便在通了水泥路的今天,從石碌鎮驅車到王下鄉的洪水村也要近兩小時。

因為交通閉塞,1992年,時年29歲的林春香遭遇過生死劫。

那天,林春香突感腹痛,臉色慘白,不停冒汗。她被忙亂的親友用被子裹著抬出大山。那時,從洪水村經霸王嶺林場到縣城醫院,有一段30多公裡的路程不通車,隻能靠走。

林春香被送到縣醫院時,已經疼暈過去了。后來她才知道,自己得的是急性闌尾炎。

包裹在被子裡,被抬的那一路上揪心的痛,林春香刻骨銘心。

“這輩子,我走路走到怕。”林春香說,早年間,為了維持生計,她是最早一批從霸王嶺林場挑東西回洪水村賣的人。

“地瓜酒、鹽巴、咸魚……”物資匱乏的年代,她早上6點就要從家出發,走山間小路,下午5點多才能到霸王嶺林場去進貨。

“沒有錢住店,就把衣服墊地上,在店門口坐一晚上。”林春香說,第二天天亮后,挑著50多斤的貨,再走30多公裡的路回村裡賣,1斤酒隻賺1毛錢。

面對這一眼望到頭的生活,林春香“出逃”過。

“有一次我和姐妹跑去霸王嶺林場,想去外面打工,再也不回來。”后來念及孩子太小,她忍住沖動,回家了。

好在,黨和政府對包括王下鄉在內的貧困地區的接力扶貧,從未停止。

2006年,海南實施教育扶貧移民工程,率先受益的就是王下鄉。自2011年來,昌江共投入2000萬元,打通出山之路,實現道路硬化,讓鄉與縣、行政村與鄉、自然村與行政村緊密相連。

2019年初,昌江啟動王下鄉“黎花裡”文旅小鎮項目建設,將三派村、洪水村和浪論村3個村,以“一步一裡一風情,一草一木黎家情”為主線串聯,分別打造“詩裡畫裡”三派村,“歌裡酒裡”浪論村,“時光裡”洪水村,形成立體式、多維度的旅游體——“黎花三裡”。

山高路遠,隱蔽難尋,誰能想到,當年制約王下鄉發展最大的劣勢,如今成了企業家眼裡的絕佳優勢。

“王下鄉純淨、自然、原生態,正是我們需要的。”洪水村時光裡民宿負責人張璐分享起選擇來王下鄉發展民宿的原因,“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洪水村曾是海南保存最完整的黎族船形屋群落之一。在村民整體生態搬遷后,常年無人居住的船形屋便空心化了。近年來在該村文旅項目打造過程中,船形屋被重建升級為主題民宿,增設了多媒體聲光電沉浸式體驗,全國各地游客紛至沓來。

林春香也在家門口找到了穩定工作,成了民宿管家。

身份的轉變,緊接著是心態的改變。

“以前很怕跟人講我是王下人,因為我們窮,村裡的姑娘也都嫁到外面。”林春香喜歡跟客人聊天,從前住船形屋、上山砍山欄稻、下河摸螺……這些在村民看來再平常不過的瑣事,客人們往往聽得十分投入。

有網友這樣描繪現在的洪水村:木棉花和稻田,遠山和清溪,忙時就插秧,閑時就唱歌,就算隻當一天陶淵明先生也足矣。晚上的村子又變了一個模樣,光影流動,感受黎族文化,仿佛穿越了時光……

坐在民宿長廊上,眼前是綠油油的稻田,耳旁有山風吹過,絲絲涼爽沁人心扉。林春香用黎話哼起了《唱支黎歌給黨聽》:我們黎族的前代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深山,喝著懸崖石壁下的泉水……

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

從“守著豬圈睡”到夜不閉戶

一些村民,放著自家好好的房子不敢住,每天晚上守著豬圈睡。

這是2000年前后,樂東黎族自治縣佛羅鎮丹村的一大奇觀。

每晚,村民們從房裡搬出枕頭、被子,往豬圈旁簡單一鋪,就伴著牲畜和濃濃的騷臭味道一起入眠。

“夜裡豬一發出叫聲,我就會被嚇醒,就怕豬崽被偷。”村民石獻奇說。

坐落在尖峰嶺下的丹村,是一個有500年歷史的老村落。清代中期,這裡出過4名貢生,革命戰爭年代,有28位烈士曾為革命捐軀。

然而,這個頗具文化傳承和紅色基因的村庄,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由於部分村民吸毒,一度令人聞之色變。

據統計,2002年,丹村全村5000人中,吸毒人員就有70多人。為了湊錢買毒品,“癮君子”們想盡辦法,先是偷著賣家裡東西,家裡實在沒東西賣了,就去偷、搶其他村民的東西。

“那時候,很少有人敢來丹村,鎮上三輪車司機一聽是到丹村,立即擺手拒絕。”石獻奇感慨道。

再也不能這樣活!

2004年,丹村新一屆“兩委”班子上任,確定了“安居才能樂業,安居必先治亂,治亂必先治毒”的十八字治村理念。

“一夜抓了18名吸毒人員!”時任丹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謝上強說,新“兩委”班子上任后,第二天晚上就聯合公安機關打擊村裡涉毒犯罪行為。

看到村裡動了真格,吸毒人員紛紛作鳥獸散。一些“癮君子”陸續被送去強制戒毒。

不過,很快,村干部就發現:光抓,不靈。

“我們摸查后發現,吸毒人員大部分是青少年,往往初中甚至小學還沒念完就輟學在家。他們不知道毒品有什麼危害,以為和抽煙一樣,沾染后才發現難以戒掉。”謝上強說。

村干部意識到,丹村要徹底改變面貌,除了聯合警方鐵腕打擊涉毒犯罪,還要注入文化的力量。

“文化興村”的口號,開始在丹村叫響。

在鄉賢們的支持下,丹村教育基金會於2010年成立,每年對考上大學的本村學生給予獎勵,對丹村小學的優秀師生給予獎勵,對貧困家庭的子女給予教育資助。據統計,該基金會成立10余年來,已籌措資金約200萬元,獎勵和資助學生1000多人次。

從2015年起,丹村每年還舉辦文化藝術節,為村民搭建才藝展示和文化交流的平台﹔村民王建光聯合鄉賢,耗時3年編撰了《丹村志》,修訂了部分人家的族譜、家訓,希望通過家規、族規和村規,實現村民自發逐級管理﹔村民郭義忠自籌3萬元,出版村級民間文化刊物《龍沐灣》……

與文化助力同步進行的,是讓村民的“錢袋子”鼓起來。

丹村村干部不斷調整產業結構,夯實水利基礎設施,發展金錢樹、哈密瓜等種植業,讓大家日子越過越紅火。村民的人均年收入,從原先不足2000元漲至去年的近2萬元。

吸毒現象,慢慢在丹村絕跡。

如今,走進丹村,一排排獨棟小樓映入眼帘,村路縱橫交錯,6公裡長的綠化帶春意盎然。

年逾七旬的石獻奇說,如今即使夜裡敞開門,他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民”

山間的雨下個不停。

田野、樹林、路面、房屋,都被沖刷得亮亮堂堂,連同村前的橋。

橋面架設在奔流的河水之上,這座橋,是出入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響水鎮南春新村的必經之道。

4年前,這裡原本叫南春經濟場。這座橋,原本是一座比河面稍高的漫水橋。

“那時候遇到下雨天,尤其是刮台風,水位上漲的高度比人還高。”村民陳龍比畫著高度說。

“村裡的人沒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沒法進來。大家把能吃的都吃了,有幾戶甚至把家裡的雞都吃光了。”最久的一次,陳龍被困過一個星期。

陳龍說,現在舊橋被拆除,新橋高了、寬了、氣派了,是因為橋旁邊那塊“雅布倫·享水谷共享農庄”的牌子“立”住了。

在他看來,村民過上好日子的“秘密”,就藏在這塊牌子裡。

溪水潺潺,山泉叮咚。走進南春新村,一排排獨棟式房屋錯落有致,這就是南春新村的別墅型安置房。

“在家門口就能上下班,舒服!”如今,負責共享農庄外勤工作的陳龍,每月有工資,土地有分紅,搬進小洋樓,日子美滋滋。

但起初,他和其他村民一樣,面對共享農庄這一未知的發展模式,心裡也在打鼓。

這能成功嗎?有錢賺嗎?2017年,在共享農庄項目謀劃初期,大家紛紛發出了這樣的質疑。

“害怕企業又是做個樣子,最后又變成搞房地產,不干實事。”陳龍說,當時村裡幾乎沒有支持的人。

享水谷共享農庄項目一期,位於南春經濟場范圍內。那時的南春經濟場,是一個生態良好,但經濟較落后的地方。經濟場30戶村民散居在山嶺間,許多房屋老舊簡陋,產業也收益甚微。

“橡膠行情不好,檳榔得了黃葉病,長勢也不行。”雖然有顧慮,但陳龍心裡明白,大家其實盼著真有產業能進來,腰包能鼓起來。

這條曲折的共富之路,在2018年迎來了轉機:政府投入資金對基礎設施進行改造,切實改善了村居環境,為進一步發展打好基礎。

“公路加寬了,新橋有了護欄,這次是真的了!”看到了誠意的村民們逐漸鬆了口,陳龍也轉變了想法,成了該項目與村民溝通的“橋梁”。

原來的土地可以入股,村民能夠獲得免費“別墅”,分紅的錢除了保底,還有浮動。不僅如此,在共享農庄上班還有工資……村民們真切地看到了“共建、共享、共富”的模樣。

“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民。”享水谷共享農庄總經理肖勇這樣總結。

作為海南首個“扶貧濟困型”共享農庄,保亭雅布倫·享水谷共享農庄開創性採取“共建、共享、共富”的開發運營模式,將共享農庄建設與精准扶貧、鄉村振興相結合,為實現農村一二三產融合發展,探索了一條可復制可推廣的道路。

2021年6月,原南春經濟場30戶村民搬進了南春新村安置區。安置區搖身一變成為現代化的新農村社區。

“大家的瓦房都能一比一換成全新的小洋樓。”陳龍家原來是40平方米的平房,他按照最低標准,拎包入住了60平方米的新房。

陳龍算了一筆賬,自己在共享農庄務工,1年能收入2萬元左右,還有4畝土地入股共享農庄,每年有6000元的保底分紅。

新房庭院裡的草皮上,是陳龍和妻子種下的桃金娘、菊花、茶花等植物。

“我們也要有生活情趣。”陳龍說。

南春新村還建起了全新的文化廣場和籃球場,給水排水、園林綠化、淨水和生活污水處理等配套齊全。

而易地搬遷不僅是幫群眾建新房、安新家,還要實現就業穩定、生活穩定。

目前,共享農庄已進入運營階段,農庄裡戶外運動、農事體驗、生態旅游、田園康養等項目正在陸續完善,全部建成后將為村民提供150多個長期就業崗位。

“90后”黃嘉潔就是南春新村的返鄉青年之一。畢業后她在外做了5年游輪乘務工作。聽說家鄉換了個模樣,她給所在企業遞交了辭呈。

黃嘉潔的干勁很足,如今當上了共享農庄經理助理。她說,雖然回到了大山裡,但是晉升空間更大,職業規劃也更清晰了。

最重要的是,在家門口上班的幸福感不言而喻。

“原來大家住得分散,現在都住一塊,經常能聚在一起跳廣場舞或者打籃球,關系更親近了。”黃嘉潔說。

陳龍家門口,挂著一副有些泛黃的對聯。這是他在搬進新房的當天親手寫下的。他想給新生活一個儀式感。

上聯是:望梅山山海潤色﹔下聯是:觀享水水木添春。

橫批是:投桃報李。

(責編:蔣成柳、陳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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