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島的“科技候鳥”:追光、追熱、追舞台
如果要給國內“柔性”引進院士的城市進行排名,海南三亞一定排在前列——這個常住人口僅100余萬的濱海城市,現如今已有147名院士為她“服務”。
“你可別小瞧那些在海邊散步討論的老人,說不定誰就是院士呢!看似在海邊圍坐放鬆喝茶的人,也許是在討論著高科技的院士團隊。”三亞市院士聯合會秘書長裴國民笑著說,從聯合會剛剛成立時的36名院士,到如今的147名院士,越來越多的院士活躍在海南自貿港建設的前線。
不止院士,不止三亞。海南各地利用候鳥人才工作站發揮橋梁作用,聯系服務包括“科技候鳥”在內的2萬多名候鳥人才﹔這些候鳥人才,正在用自己的所知所學,在海南各地,為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建設貢獻力量﹔而海南,也為這些“候鳥”搭窩筑巢,吸引更多優質人才,共建自貿港。
從“自發”到“組織”
“科技候鳥”海島搭窩筑巢
種業博士衛澤清晰地記得,2009年12月份自己碩士畢業前跟著導師第一次到海南的景象。“我們從北京坐火車來到三亞,路上30多個小時,一聊才知道,車廂裡百分之三十的人,都是到三亞育種的。”
那次的經歷,讓衛澤知道了“南繁北育”的真正含義。“三亞地處北緯18度,這裡的光熱條件是最適合農作物生長的,一到冬天,國內的育種專家都會來這裡加代育種(在育種過程中增加種子繁衍的世代),到了次年四五月份再回北方。”如今在北京一家種業公司任職研發經理的衛澤,已成了新一代的“南繁人”。
“你要是再晚點來,我可就回北京了。”衛澤說,他的主要工作是利用分子標記進行輔助選擇育種,也就是不用再像前輩那樣通過傳統方式進行良種選育,而是通過基因型檢測選取含有目的基因的材料。“每年10月份左右種下第一批,12月份左右就來取樣、研究,因為海南光熱條件好,到次年5月份可以種兩季。”對於海南的光熱條件,衛澤的喜愛溢於言表,他也自稱“追光者”。
衛澤博士在三亞南繁試驗田育種。受訪者供圖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南繁人”屬於海南第一代的“科技候鳥”。資料顯示,自上世紀50年代開始,每年有29個省份超過700家育、繁、推相關單位的上萬名科技人員,來到海南開展種子繁育工作,累計超過兩萬個主要農作物新品種通過南繁加代繁育,佔全國育成新品種七成以上。
然而,由於各省南繁基地建設都是跟農民(或農場)直接租地,基地建設位置很分散,科研用地很不穩定。為解決這一“痛點”,海南高標准實施了《國家南繁科研育種基地(海南)建設規劃(2015-2025年)》(以下簡稱《南繁規劃》)。
“南繁科研育種基地已基本成為服務全國的用地穩定、運行順暢、監管有力、服務高效的科研育種平台,為加快建設南繁硅谷打下扎實基礎。”海南省農業農村廳黨組書記、廳長何瓊妹說。
《南繁規劃》的實施,完善了南繁田間基地基礎設施條件,核心區農田基本達到了“路相連、渠相通、旱能灌、澇能排”的建設標准。同時,海南省通過新建南繁配套服務區和對已有南繁建筑設施進行分類處置等措施,為南繁專家既安了“新家”又保了“老家”,明顯改善了南繁科研人員的科研和生活條件。南繁公共實驗服務和執法管理基礎設施項目的投入使用,可為每年來瓊開展南繁育種的800多家單位提供種子純度鑒定、DNA提取、分子標記、品種測試等公共科研服務。
為改變科研人員“各自為戰、獨立研究、效率不高”的局面,2021年5月12日,海南以打一場科技翻身仗的決心,正式成立崖州灣種子實驗室。作為科技城的重要組成部分,實驗室的主要功能是育種創新、監管服務、合作交流。“重點之一就是以此為公共科研平台,實現育種聯合攻關。”崖州灣種子實驗室合作交流部負責人夏勉說。
“以前這裡沒有公共科研平台,科研人員隻能趕回原省份單位做基礎研究。現在種子實驗室裡四季恆溫、高端設備齊全,科研人員不用來回奔波,交流合作也更方便了。”中國科學院海南種子創新研究院高級實驗師趙顯峰感慨。
從“單一”到“多元”
“科技候鳥”舞台不斷“擴區”
如果說海南第一批“科技候鳥”的舞台主要集中在三亞一帶的南繁基地,那麼如今的海南則為“科技候鳥”提供了更多“用武之地”。科研領域也從“育種”擴大到生命健康、生態環保、新能源、大數據人工智能等。
“當得知權威專家來海南西部中心醫院義診的消息后,我早早就趕過來排隊預約。”2022年2月23日,海南西部中心醫院開展新春首場義診活動,文昌患者符女士專門來到儋州,找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口腔醫學中心主任、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院口腔頜面外科專家張志願問診。
張志願院士(左一)在海南工作期間巡診。三亞市院士聯合會供圖
這不是張志願院士第一次來海南了。早在2017年9月,張志願就帶領上海九院醫療團隊,在海南西部中心醫院口腔科成立省級口腔頜面外科診治中心,以及海南首個口腔頜面外科院士創新團隊中心。
從此之后,“科技候鳥”張志願院士往返上海和海南數十次,坐診、手術、培訓。“我多來海南幾次,就可以讓海南患者少往島外跑幾次!”這是張志願經常挂在嘴邊的話。
“特別感謝劉教授,讓我的孩子獲得了新生。”2021年12月10日,國內著名的小兒心內專家劉錦紛教授被授予海口市“榮譽市民”稱號,一位患者家屬為他送上鮮花並表達謝意。此前4年時間內,他每月至少往返滬瓊兩地一次,在海南開展了500多例先天性心臟病手術,創造出一大批海南省內該領域“第一”,填補了多項“空白”……
“經核算,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內森林、濕地、草地、農田、聚落等生態系統2019年度GEP總量為2045.13億元,單位面積GEP為0.46億元每平方公裡。”2021年9月26日,在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生態系統生產總值(GEP)核算成果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由中國林業科學研究院和海南省林業科學研究院共同完成的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的生態系統生產總值核算結果,這是我國首例針對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開展的生態系統生產總值核算。
這背后,就有“科技候鳥”李意德的付出。
“我一輩子就干一件事,就是研究熱帶雨林。”中國林業科學研究院熱帶林業研究所研究員李意德略顯自豪地說。他帶領的團隊中,有的隊員常年在野外調查研究,他自己呆在海南最長的一次更是達九個月,“基本上就是住在山裡。”
李意德(中)與團隊成員在熱帶雨林中監測生物多樣性。受訪者供圖
經過不懈努力,李意德帶領的團隊在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尖峰嶺等片區發現了6個新物種和2個此前在海南從未記錄的物種,而他們扎實的生態監測工作,也為海南在全國率先完成國家公園GEP核算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採訪中記者發現,張志願、劉錦紛、李意德這些“科技候鳥”不僅身先士卒,更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帶團隊。
張志願帶出的20多名主任醫師,大部分成為海南西部中心醫院各科室的帶頭人﹔劉錦紛帶出的團隊也將海南小兒心內這一領域的醫療水平提升至上海的“段位”﹔李意德帶出的團隊,目前仍在尖峰嶺等深山中探尋新物種、探索熱帶雨林的奧秘……
從“碩士”到“院士”
“科技候鳥”層次不斷提高
今年年初,海南省吹響了“六水共治”(治污水、保供水、排澇水、防洪水、抓節水、優海水)攻堅戰號角,並將其列為繼“熱帶雨林國家公園”“清潔能源島和清潔能源汽車推廣”“禁塑”“裝配式建筑”之后,海南建設國家生態文明試驗區的第五大標志性工程。
在今年“世界水日”來臨之際,海南省治水辦通過三亞市院士聯合會的介紹聘請了一位“重量級”技術總師——中國工程院院士、同濟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徐祖信。徐祖信曾領銜並參與我國“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國家科技攻關項目、國家水污染治理重大科技專項項目。她領銜同濟大學團隊參與重大技術攻關,在蘇州河水環境綜合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在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下,蘇州河治理成為國際上重污染河流治理的成功范例。
“此次徐祖信及其院士團隊加入海南‘六水共治’工作,有利於促進‘蘇州河經驗’在海南復制推廣,對海南推廣河流域綜合治理乃至打好‘六水共治’攻堅戰有著積極意義。”海南省水務廳廳長、省治水辦主任王強表示,“六水共治”,智力支撐是關鍵,聘請徐祖信及其院士團隊,是為了加強海南治水工作團隊建設,為“六水共治”攻堅戰注入智慧和力量。
徐祖信院士於2022年2月17日參加“三亞市水環境治理專家咨詢會”。三亞市院士聯合會供圖
為有效用好“候鳥”人才這一獨特資源,近年來,特別是習近平總書記出席慶祝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30周年大會並發表重要講話以來,海南以《百萬人才進海南行動計劃(2018—2025年)》為抓手,在頂層設計上建章立制,逐步健全完善候鳥人才政策體系。同時,加強平台建設,深挖用好候鳥人才資源,不斷提升候鳥人才層次。
數據顯示,目前海南共認定“候鳥”人才工作站104個,聯系服務候鳥人才2萬多名。其中,有意願服務海南發展、具有高級職稱或相應層次的候鳥人才1.3萬人。全省建設院士創新平台152家,“柔性”引進35名兩院院士、40名外籍院士及78個院士創新團隊,推動依托單位累積引進高層次人才453名,承擔國家級項目177項,成為海南引進使用國內外高端人才治理資源的重要平台。
“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需要人才、渴望人才。”在此前舉行的海南省委人才工作會議上,海南省委書記沈曉明強調說,要進一步營造一流人才環境,為人才搭建更大的舞台,構建有利於人才發展的產業環境、創新環境。
暮春時節,來海南越冬的候鳥早已北歸。但不少“科技候鳥”依然奮戰在海南各地。“栽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可以預見到,隨著舞台更大、環境更優,越來越多的“科技候鳥”將飛向大海之南的“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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